说起相声门的开山老祖,有人认为是穷不怕,也有人说是张三禄。行内艺人更是追根溯源,将汉代的东方朔奉为祖师爷。可谁承想同行里竟出了一位欺祖的“叛逆者”,不仅把自己名字改叫“张稽祖”,还顺带着让同门师弟和内弟都改了名字,一位名叫“韩稽宗”,也就是高闻元的徒弟韩子康,另外一位改叫“郭稽东”。寓意这三位是相声界滑稽的祖宗和东家。此举一出,当即在同行同业间掀起轩然大波。矛盾愈演愈烈,最后还是张寿臣亲自出面了事才算化解了这场风波。
可他究竟为何非要改名?还改了这么一个带有挑衅意味的名字。这事说来话长,他祖上原本也是世代官荫,年幼之时家道中落。不过本人从小接受过良好的私塾教育,学问远不是普通江湖艺人可比的。有文化的人,虽说落魄也难免有些恃才傲物。当年在北京西单撂地时,他并没像其他说相声的那样穿大褂或是便服演出,反而是标新立异的换上一身笔挺西装,这一来引得不少平民百姓的上前围观。说相声的同时还发售自己编撰印制的相声集《笑海》。虽然观众当中拥趸众多,但标新立异的举动也招致了很多同行的排挤和非议。
其实关于他和西服之间还有不少故事。当年满清帝制被推翻以后,八旗贵胄的势力名存实亡,但还喜欢端着架子不放。有一次,他穿着做工考究的西服去上涛贝勒府的堂会。刚上台,涛贝勒就问:“傻子,今儿穿的是什么衣裳啊?”傻子回:“爷,现在时兴穿这个。这叫西服,您不认识啊?”涛贝勒本想戏弄傻子一番,但没想到被傻子给问住了,一时语塞无从答对。只见涛贝勒旁边有位皇亲来气了,大喝一声:“放肆!好好伺候爷。”
傻子一看,这个说话的皇亲是个一只眼,马上又打起他的主意来:“您别见怪,我们艺人就是顺嘴胡咧,没什么学问。也就能说点张家长、李家短、仨蛤蟆、五只眼。”这是传统相声《猜灯谜》里的一个谜面,为什么仨蛤蟆,五只眼呢?因为有一只蛤蟆是独眼。
这位皇亲也听出来傻子是故意挖苦他,刚想发怒,结果涛贝勒发话了:“说得好!赏四个小菜。一会儿你再说段嘴皮子利索的。”可那位皇亲还没忘这茬儿,为了报仇趁机在小菜里放了只剪断翅膀的马蜂。傻子吃菜的时候也没注意,正好就着菜放嘴里了,结果让马蜂把舌头给蛰肿了。吃完饭,傻子一上台就说:“爷,您今儿听不了口齿利落的相声了,您赏的菜里藏着个马蜂,把我舌头蛰肿了。再听,嘴里就是葡萄拌豆腐——一嘟噜一块儿了。”接着回头对众人说:“谢各位爷恩典,您是大人办大事儿,大笔写大字儿。不能跟我们一般见识,我就是个说相声的,凡是听我们这玩意的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”得,听他相声的都成一只眼了。说完,在场的太太小姐们全都笑了。
这段堂会戏皇亲的“傻子”就是张杰尧,艺名叫“张傻子”。正如王谦祥、李增瑞在表演时说:“虽然名叫傻子,人可不傻,非常聪明。”的确如此,从表演功力上来说,他和绪得贵、高德明、戴少甫、汤金澄并称西单“笑林五杰”。我们如今熟知的侯宝林大师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曾跟着他们几位学艺。也难怪张寿臣都称赞他“傻大爷满身都是嘴”。不仅如此,张杰尧还精于创作,传统活《闹公堂》《五行诗》都出自他笔下。最值得一提的是,他可称得上相声创作领域里“穿越风”的鼻祖。他所创作的“穿越三部曲”《关公战秦琼》《张飞打严嵩》《罗成戏貂蝉》给相声门里置下了产业,也是给后辈艺人留了饭。
不过张杰尧因为师承关系问题,始终被同行视为“门户不真”。因此还被少数同行贴上了海青的标签,即便认可他是高闻元的弟子,也被降辈成了寿字辈甚至是宝字辈艺人。即便如此,张杰尧的相声艺术生涯仍旧光芒四射。上世纪五十年代,中广说唱团的王决先生曾经给张杰尧做过统计,他一共掌握429段相声。这个量级已经超越了相声宗师张寿臣,在相声发展史上可谓一枝独秀。
从相声的长远发展来看,一位既有深厚的表演功力,又有杰出的创作才华,给整个行业置下了这么多家当的老艺人,无论门户上是不是海青,他的贡献对于后辈艺人和观众来说都是一笔极为宝贵的财富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