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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李梓)
李梓曾是上海电影译制厂的当家花旦,被誉为“永远的叶塞尼亚”。她是我国第一代配音演员,见证了译制片的辉煌。
李梓先后为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《巴黎圣母院》《望乡》《英俊少年》《简·爱》《音乐之声》《基督山伯爵》《居里夫人》等300多部经典译制片配音,感染和影响了几代观众。
李梓的丈夫任荣魁是知名媒体人,夫妻俩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。15年间李梓独自抚养3个儿女,只与丈夫见6次面,这是为何?
2014年,李梓因病离世,5个月后丈夫追随李梓去了天堂……
李梓1930年12月23日出生于河北省获鹿县宋村,父亲毕业于北京大学,后担任北京市怀柔县县长。
(李梓)
李梓是家中长女,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。她是在北京读的小学、中学,说一口地道的京腔。
1947年内战爆发,在北京女三中读书的李梓,跟着高年级同学上街举行“反内战,反饥饿,反迫害”的游行。
李梓担任女三中与北大的联络员,晚上去北大领标语,然后回校张贴在三中的树上、墙上,为此她被学校开除了。
1948年,李梓被高年级同学带到了解放区,进入华东人民革命大学深造。后华东人民革命大学成立文工团,李梓又被调到文工团当演员,她在团里搞宣传,演话剧、小歌剧。
(当年的校徽)
1950年5月,华东大学文工团从山东各地文工团抽调一批年轻演员,排演话剧《思想问题》,李梓在剧中饰演男孩“小黑牛”。
剧中有个男演员叫任荣魁,是从济南过来的,他以为李梓是个男演员,结果有个男演员告诉他:李梓是女演员,演出前我看她上的是女厕所。
《思想问题》演完后,演员们被安排到山东大学就读,李梓与任荣魁被分配在戏剧科。李梓长相漂亮,声音甜美,是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。
任荣魁是广播站的编辑,他写好新闻稿就交给李梓播出。
任荣魁赶稿子时耽误了吃饭,李梓多次帮他把饭打好,带到广播站。李梓和任荣魁原本要在山东大学读4年,结果他们只读了两年,就被调往上海工作。
当时上海解放不久,迫切需要人才,李梓被安排在上海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当演员,任荣魁被安排在上海电影局艺术处工作。
因运动的需要,很多同事都回原单位去了,李梓与任荣魁等几个人,被领导安排办了一张油印小报,每天出一张。
李梓的字写得好,负责刻钢板。每天下午李梓跟随任荣魁去各单位了解情况,然后任荣魁在办公室整理稿件,李梓刻钢板。
一年多后,李梓与任荣魁又被分配到文艺整风办公室。这时有一位山东大学来的同事申请结婚,领导问:你们山东大学来的40人中有几对呀?
有人便说李梓与任荣魁是一对,两人默认了。
随后,李梓跟着摄制组去农村体验生活。临走前,她去宿舍找任荣魁,但他不在。于是李梓往他门缝里塞了一张纸条,开头是“魁儿”两个字,落款是“你的梓儿”。
(任荣魁多年后回忆心动一刻)
傍晚任荣魁从外面回来了,看到了李梓留下的纸条,一颗心怦怦乱跳,这张纸条让两人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。
1953年,李梓与任荣魁在上海组建家庭。婚后夫妇俩一连生下了3个儿女,大儿子叫任澎,大女儿叫任放,小儿子叫任何。
李梓与丈夫是双职工,她便让母亲从北京过来帮忙照看孩子,还给家里请了一个保姆。
李梓是在城里长大的,任荣魁在农村出生长大,两个人的性格和生活习惯相差很大。
生活中,夫妻俩也磕磕绊绊,但矛盾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。任荣魁温厚朴实,觉得自己能够娶李梓是上天的眷顾,因此他格外包容体贴妻子。
(李梓与丈夫任荣魁)
每月领了工资,他一分不少全交给妻子。在家里,他帮助岳母和保姆做家务,照顾儿女。家里的粗活重活,任荣魁也抢着干。
李梓虽然是上影演员剧团的演员,但她从没有拍过戏,在单位办公室从事行政工作,还负责刻蜡版。
李梓的声音脆亮甜润,同事白杨、舒绣文说她适合当配音演员。有一次,李梓的女儿受到邻居的欺负,李梓与邻居对骂了一个小时,她的嗓音高而亮,将对方的声音完全压了下去。很多邻居赶过来围观,没想到平时文文弱弱的李梓,嗓音竟如此脆亮!
从1954年起,李梓经常被上海电影制片厂的译制组借调过去为译制片配音。
1957年,上海电影译制厂正式成立,李梓成了厂里的一名正式配音演员。
(《叶塞尼亚》海报)
(《巴黎圣母院》海报)
此后20多年里,李梓先后为300多部经典译制片配音,如《白夜》中的“纳斯金卡”、《阴谋与爱情》中的“露易莎”、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中的“安娜”、《红与黑》中的“木尔小姐”、《红菱艳》中的“蓓姬”、《简·爱》中的“简爱”、《巴黎圣母院》中的“艾丝美拉达”、《望乡》中的“三谷圭子”、《叶塞尼亚》中的“叶塞尼亚”、《居里夫人》中的“居里夫人”、《音乐之声》中的“玛利亚”等角色,闪耀在世界译制片画廊。
李梓的声音和语言富有创造性,无论是豪门贵妇、放荡轻佻的妓女、凶神恶煞的女看守,还是端庄深沉的女科学家、热情奔放的吉普赛女郎,都被她塑造得栩栩如生,真切动人。
(《英俊少年》海报)
李梓还善于为小男孩配音,她在《英俊少年》中为“海因切”的配音,在国产电影《红楼梦》中为“贾宝玉”的配音,观众都没有听出她是“女声”。
1966年2月,任荣魁因工作需要,被调往西藏工作,担任《西藏日报》的总编辑。这样一来,李梓与丈夫开始了两地分居。
丈夫远在西藏,李梓独自带着3个儿女留守上海,她既要上班,还要照顾3个儿女,心力交瘁。
她没时间买油买米,隔一段时间就打发3个儿女去商店购买。李梓将钱交给他们,将要买的米面油的数量写在纸上。
(李梓与《叶塞尼亚》女主角杰奎琳·安德烈合影)
李梓与丈夫收入都不高,要养家,养3个儿女,还要接济两边的父母,经济负担很重。李梓自己不乱花一分钱,也不让孩子们多花一分钱。
炎炎夏日,孩子们去商店买米买油时,李梓也不给孩子留出买冰棍的钱。
晚上下班回家,李梓就赶紧做饭,然后干家务,经常要干到深夜才上床睡觉。有时她在单位加班,叮嘱孩子们睡觉,但3个儿女担心妈妈,一直在家里等,有时还去上译厂接李梓。
李梓配音的压力很大,经常在家里练习台词。家里房子窄,为不影响孩子们和邻居,李梓便坐在家里的马桶上练台词。
上海离西藏遥远,加上交通不便,任荣魁整整3年没有回上海。原本他的任期是3年,但因工作需要,延迟到15年。
15年中,任荣魁只回上海探过5次亲,也就是每3年回一趟上海。李梓曾带着3个儿女去西藏探过一次亲,可来往奔波太累了;加上4个人的火车票就是一大笔钱,此后李梓不再带儿子去西藏探亲。
每次任荣魁回上海只待半个月左右,他要离开时,李梓早几天就开始哭。丈夫这一走,又要3年后才能回来,她不知道前方有多少寂寞和困难在等着自己!
丈夫离家时,每次李梓都安排3个儿女送他去火车站,她受不了离愁别绪,不敢去送丈夫。从家里的窗户中,看到丈夫的身影消失在街角,李梓忍不住泪如雨下。
一个女人独自拉扯3个孩子,还要完成巨大的工作量,实在太不容易了。
李梓有个头疼脑热,只能一个人去医院,也没有丈夫在身边陪着。
(左起:李梓、栗原小卷(李梓为栗原在《望乡》中的角色配音)、刘广宁、吉永小百合、丁建华、中野良子。)
李梓与同事在单位加班时,他们都有配偶来接,只有李梓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回家。穿行在漆黑的街头,李梓眼里经常盈满泪水。
因常年见不到丈夫,有人还以为李梓离婚了,是一位可怜的单亲妈妈。
脆弱的时候,李梓也会崩溃,甚至萌生了离开丈夫的念头。然而回到家里,一看到3个儿女在懂事地等她,李梓就在心里与自己和解:我一定要替丈夫守护好这个家。
任荣魁体谅妻子的不易,频繁给她写信,在信里安慰妻子。他每星期都会给李梓写一封信,15年间竟写了700多封。
李梓虽然心里有抱怨,但在信里从没有怨言,总说家里一切都好,让丈夫安心工作。
(《楚天风云》(1981年)剧照)
虽然家庭负担重,但李梓的工作丝毫没受影响。除了为众多译制片配音,李梓还为《楚天风云》《牧马人》等众多国产影视剧配音。
李梓在为译制片《阴谋与爱情》配音时,配到“露易莎”服毒的片段,李梓大脑缺氧,手脚发凉发麻,瘫在椅子上起不来了。
休息了好一会,李梓才去食堂吃饭,但她没胃口,什么也吃不下。
在为《尼罗河上的惨案》中的“杰基”一角配音时,李梓录完几段急促呼吸的戏后,竟因大脑缺氧昏倒了。
李梓在家里练习“叶塞尼亚”吵架那场戏时,将邻居吓坏了。好心的邻居敲开了李梓的家门:老李,你跟谁吵架呀,怎么吵这么凶?是不是老任回来了?
(李梓)
李梓赶紧向邻居道歉:对不起,我在给角色配音,打扰你们了。
由于人缘出众、业务好,李梓被安排担任译制组组长。
1981年春节前夕,李梓突然接到丈夫从西藏发来的电报,说自己要被调回上海工作了。李梓正在家里炒菜,看到电报,下意识地扔掉锅铲,失声痛哭。
15年了,夫妻俩总共只见了6次面,这对他们是多么残忍!而今一切苦和累即将过去,丈夫就要回家了,李梓心中生出美好憧憬。
任荣魁调回上海后,担任《新民晚报》的副总编辑。他知道自己亏欠妻子太多,努力在生活上弥补。
(李梓与丈夫任荣魁)
不上班的时候,任荣魁就在家里做饭、洗衣、打扫卫生。李梓配音嗓子累,只要妻子一进家门,任荣魁就会给她奉上一杯热茶。
李梓的嗓音圆润甜美,50多岁时还给译制片中的少女配音。很多观众还以为李梓是一位妙龄女郎,李梓50多岁时,还有不少男青年从全国各地给她寄来求爱信,要求与她谈恋爱。
李梓认真给对方回复,明确讲述自己已经50多岁了,婚姻很幸福。
上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,是上海译制厂的辉煌时期。然而,译制片演员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,在上译厂众多的配音大咖中,只有李梓一个人代表我国电影代表团出访过朝鲜。
上译厂的译制片生产直属中影公司,译制收入和票房不成正比。
(李梓为影迷签名)
当年那些译制片的拷贝,经常卖出五、六百个,最少的也有一、两百个,可给上译厂的加工费用却很低。
为了生存,上译厂只得把厂房租出去一部分。即便如此,李梓和同事的工作热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,他们用好声音撑起了一个时代。
1987年,李梓从上译厂离休了,但她离而不休,还为多部译制片配音。
李梓夫妇的3个儿女早已结婚成家了,夫妻俩从繁重的家务中解脱出来了。
他们的孙子任重是上海电台的著名播音员,他就是李梓夫妇一手带大的。
(李梓与任荣魁)
2000年,李梓患上了帕金森,她手脚颤抖,记忆力越来越差,丈夫陪李梓在医院里进进出出。李梓住院时,丈夫全天候在医院陪床,儿女要替换他,任荣魁婉拒了:你妈为这个家、为我付出太多,我想多为她做点事,这样心里会舒服些。
尽管李梓一直没有间断治疗,但从2006年起,她的病情越来越恶化,她行动僵硬,走路困难,还经常引发脑痉挛。
2010年,任荣魁带妻子去杭州旅游,李梓走路困难,他经常背妻子。
2012年,李梓的帕金森病继续恶化,脑痉挛引发头部剧痛,而且她的意识开始变得糊涂。任荣魁每隔一段时间就带妻子去医院打营养针,缓解脑部疼痛。
(2006年李梓(左)与苏秀参加央视《艺术人生》节目)
在李梓患帕金森综合征的艰难岁月里,任荣魁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,他对妻子的细心和耐心,连儿女都感叹。
2014年1月4日,任荣魁和孙子又带妻子去医院注射营养针,医生让李梓住院。办完住院手续后,李梓很乐观,说自己要尽快出院,再跟丈夫去杭州旅游。
哪知1月5日早晨,医生突然告诉任荣魁:李梓已陷入深度昏迷。当天李梓因肾功能衰竭离世,享年84岁。
送别老伴,任荣魁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,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10岁。
(李梓与两个孙子)
(任荣魁追忆知心爱人)
尽管儿女们轮流过来陪伴他,用孝心温暖他,但无法缓解任荣魁的丧偶之痛。他失眠、食欲很差,整个人迅速消瘦憔悴。
渐渐的,任荣魁出现幻觉,经常梦见老伴。
2014年6月,在李梓离世5个月后,任荣魁也去世了,他是去天堂里追随老伴了。
李梓与任荣魁相濡以沫的60多年里,经历了生活的风风雨雨,这对患难夫妻是去天堂里相会了。
人会老,会离世,但艺术永远不老,永远年轻。如今李梓已离开我们9年了,但她用声音和语言塑造的那些经典角色,是永恒的,永远被影迷熟知和喜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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